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暖(小说)

那个老爷子一点也不糊涂,一见到他就明白了怎么回事,坐在床上,直挥着手,生气地说:“你走,你走!”老人的大儿子笑了一下,轻声对他说:“别理他,你听我的。”老胡就腆着

  那个老爷子一点也不糊涂,一见到他就明白了怎么回事,坐在床上,直挥着手,生气地说:“你走,你走!”老人的大儿子笑了一下,轻声对他说:“别理他,你听我的。”老胡就腆着脸,向老爷子笑了一下。可那个老爷子黑着脸,根本就不理他。“你别理他,老爷子脾气大,过会就好了。”老人的儿子安慰他说。

 

  老胡不老,其实只有四十多岁。但是,看上去比较老相,像有五十了。他到这个医院当护工的时间并不长,也不过才一年左右的时间。老胡原来是在工地上,受伤住进了这个医院。伤好后,再不能回到工地上去了,就留在这里当起了护工。当护工并不需要太大的力气,要的是耐心、细致。当然,更要不怕脏。他所照顾的,一般都是老年病人。他要帮他们取药、打水、喂饭和搀扶上卫生间,端送痰盂、便盆,换洗脏了的内衣裤。同时,还要陪夜:病人一旦有什么需要,他就得随时起来。很多时候,他只能靠在椅子上打盹。运气好,病人一夜睡得安稳,他的盹打得时间长些;病人不安稳,他就只能迷糊凑合着一夜,等待新一天的忙碌。

  “我根本不需要陪护,”老爷子在儿子走后,依然是黑着脸,固执地表达他的不满,“花那个钱干嘛!我好好的,能走能动的。浪费!”这时,老胡只能选择不吭声,脸上还挂着讪讪的笑。事实上,护工的钱并不算贵。工钱论天给,干一天算一天。当然,也并不是所有的护工都一样,有一些家属会视护工的看照情况与辛苦程度,另外给一些钱。自然,这碗饭并不好吃,要看人的脸色。尤其是病人,脾气往往会有些古怪。作为护工,一个字,就得“忍”!

  老爷子有七十多了,看上去精神还好,只是面容上有点憔悴。老胡不知道老爷子得的什么病,只看到他喘气很费力。那呼噜噜的声音从他的胸腔里疾速涌出来,然后经过像扩音器一样的喉咙播放出来,很响。老胡能感觉老爷子的喘息很痛苦。三天后,老胡去帮忙取化验单才知道,事实上老爷子得的是癌症。当然,老人自己不知道。

  有意思的是,老爷子见儿女们走了,脸色也就缓下来了。说真的,他一个人住在这医院里,是一定需要一个护工的。在这个病房里,一共有四个病人,另外三个,都有家属直接陪护。1床是老太婆,2床是女儿,4床是几个子女轮流来照顾。而老爷子的老伴去世了,子女们又各有各的工作,没有护工,是万万不行的。老爷子有五个子女:三个儿子,两个女儿。老胡见到了他的大儿子、二儿子和大女儿。老爷子说他的大儿子开公司,是老总;二儿子在一个省级机关里当干部;小儿子在美国。大女儿的日子也不错。他们都已经成家立业,有一个幸福的家庭。老爷子没有说到他的小女儿,老胡也就不知其详。

  也许是老爷子自己意识过来了,或者是劝导起了作用,他不再坚持让老胡离开了。老爷子的子女们只是每天早晨或晚上来看他一次,放下些东西再匆匆离开。大部分时间,就是老胡陪着他。可能因为老爷子觉得老胡照顾得还不错,所以慢慢也和老胡说几句话。他问老胡的一些情况,老胡就如实地告诉他。老胡有三个孩子,两个女孩,一个男孩。最大的十五岁,小的只有十岁。

  “现在的日子,过得还好吧?”老爷子问。老胡笑笑,说:“还好。”

  这么长时间以来,自己一共伺候过多少病人呢?老胡自己也说不清了。总有好几十个了,有些长的有两三个月,短的只有个把星期。有些病人住了一阵子好了就出院了,有些过了一段时间,又会再住进来。还有一些,则是在老胡的跟前被送进急救室,抢救不过来,合上了眼睛。生生死死,人情冷暖,老胡看了不少。贫穷的与富有的,孝顺的与忤逆的,亲密的与冷漠的……一幕幕悲喜剧,每天都在演。

  见得多了,老胡也就自然了。老胡每天很尽心地照顾着这个老爷子。

  每天清晨他给老爷子递上便盆,让老人方便。然后再去阳台上的水池里洗涤老人换下的内衣裤,晾好。再到开水间去冲水,回来让老人服下药物。这时候,护士会来查房,询问老人的一些情况。老人说不清楚的,他就要代为回答。有时,他还会去医院外面的那条小街上,买一些老人想要吃的食物或小菜。

  老胡在病床的编号卡片上,知道老爷子姓蒋,蒋林森,72岁。老人原来干什么,经历过什么,自然他是无从得知的。老人开始感觉有他在,方便不少。所以,有时也会和他拉拉家常。当然,老爷子的说话断断续续的。刚住进来的时候,老胡感觉他还行,可是,十多天后老人好像病得越来越严重了。老爷子在接受化疗。据说化疗是非常痛苦的。老爷子一度发脾气,说不想化疗。

  “既然是病人,就要听医生的。”老胡对他说,“早点配合治疗,早出院。”

  老人呼哧呼哧喘着气,显然并不赞同老胡的说法。但老人也并不想反驳。他没力气。当然,更主要的,是他不想和一个护工来计较。甚至,他都不希望和医生们来讨论。他希望和儿女们来谈。如果是不治之症,他希望停止治疗。人总有一死,何必这样在临死前还要受罪呢?自然,他也不希望是由别人来照顾他,而应该是自己的子女们。当然,这是一种奢求。他在医院里,真的有种很强烈的孤独感。自从老伴去世以后,他已经孤独好些年了。老胡也看出了老爷子由病痛加重的那种孤独与寂寞。老爷子到放射科化疗或者在病房里挂水的时候,老胡就在走廊外坐着。

  走廊上很安静。

  走廊上也很干净,地砖上打了蜡,明晃晃,能照见人影。两面的墙壁也很明亮,是新粉刷过的。护士们走来走去。老胡喜欢医院里整洁的环境,喜欢医院里的忙碌与清闲,喧闹与安静,喜欢医院里消毒水的气味。

  走廊上的灯光明亮,安静地照着老胡的影子。

  这个时候,老胡就会特别地想念自己的家。想念他的女儿们,更想念那个小儿子。好在孩子们都懂事,尤其是两个女儿,已经能帮忙承担很多家务了,而且学习很努力,成绩很好。每过一段日子,老胡就会寄点钱回家。时不时地,他还会打个电话,问一下家里和村里的情况。

  老爷子的子女们应该都算是有钱人。老胡看到他的大儿子,开的是一辆黑色的大轿车,车身比一般的轿车要长一倍。据说,这种车很贵。自然,老爷子也不缺钱。他是个老干部。治疗期间,陆续有一些人来看望他。来的人中,有老同事,老朋友和老邻居。他们嘱咐老爷子好好地治疗,心态要放平坦,早日康复。老爷子虚弱地向前来慰问他的人,表示感谢。

  虽然老爷子每月有好几千块钱的工资,但老胡能感觉出,这是一个很节俭的老人。老人是抽烟的,但住进来后,医生就不让他抽了。有时,他感觉口中很淡,老胡就给他削一只苹果,或是剥一只橘子。但是,老爷子往往连这也吃不下,吃一口,就放下了。

  老胡看在眼里,心里有些疼,思忖:人老了,真的就很悲哀了。

  老胡和老人的关系,慢慢地亲近起来。

  显然,这是由于老胡对他的精心照顾。不管是医生还是护士,或者是同一个病房里其他病人的陪护亲属,他们都认为老胡是个很好的护工。虽然老人的那几个来探视的子女,对他的工作还不甚满意,提出这样或者那样的要求,但老胡从不辩解。人家付了钱,提要求是应该的,他想。

  “你很好,别听他们的。”在他们走后,老人这样对他说,“这些人,无事生非,吹毛求疵。”老人说,“你很好……你做你的……我很满意你。”

  有一天,老人精神不错,就说起过去他在农村的一些情形。原来老人过去居然在老胡(在老爷子的面前,只是小胡)的老家当过工作组队员。当然,由于年龄的关系,他们的记忆多少有些印证不上。老爷子在回忆时是愉快的。他似乎记得过去的一切,河沟、小桥、村庄、麦田,黑夜和清晨,炊烟与垦荒……过去日子的清苦与点滴的乐趣,历历在目。

  交谈中,不自觉地,两人拉近了距离。一种心灵上的亲切感。

  老人的病情却时好时坏,而总起来说,是在往坏的方向发展。

  老爷子有一个小本子,压在他的枕头底下。每一个子女来,他都会有一些交待。老胡知道老爷子在分钱。显然,老人已经在有意安排他的后事。

  老人的小女儿,经常来医院里。但是,显然她的目的似乎又并不是来探望父亲的病情。她挺年轻的,打扮时髦,很漂亮。她每次来都和老爷子说许多琐碎的事情。每当这个时候,老胡就走开,避到外面去。

  老胡是一个知趣的人。

  说心里话,老胡不喜欢老爷子的这个女儿。每次来,她都用很挑剔的眼光看着他。她来这里什么都不干,甚至从没喂过她父亲一口汤。但是,她却嫌他干的这也不好,那也不好。老人对这个女儿似乎也有些难言之隐。每次来,她都会提一些要求。而这些要求,大多和钱财之类的有关。她总是尽可能地,想从这里多掏点钱走。老胡见了,也是见怪不怪。什么样的人没有呢?他甚至见过有一些子女,为了财产的分配问题而吵得不可开交的,甚至大打出手。

  与老爷子一样,老胡也有一个小本子。这个小本子是他自己特地买的,记录着他所花费的每一分钱。老爷子的大儿子(老胡叫他蒋总,因为他的名片上印的是一家公司的董事长、总经理)曾经给了他几百块钱,让他看老爷子需要什么,就买点什么。为了做到心中有数,老胡就记录。当然,他过去照顾别的病人时也是这样的。这是一种习惯。一瓶小酱菜、一包卫生纸、一张《参考消息》、一斤苹果以及维修了一次老花眼镜,等等,都记录得很详细。用过了,凭发票,再向蒋总报销。蒋总根据情况,多添少补。他每次给的总是有限。可见,他也是一个认真的人。别人认真,老胡就更加认真,他力求做到每一分钱都花得很清楚。

  2床的那个老人出院了。

  那个老人得的是糖尿病,刚进来的时候,脸色蜡黄。现在,双颊现出了一丝红润。出院时,家里来了一帮人,把他接走了。老人和家属向别的病友客气地道别。老爷子看着别人热热闹闹的一家离去了,难免有些酸楚。但是,他还是吃力地向对方道了谢。同处一室这么长时间,他们已经彼此熟悉了。也就在同一天,4床的那个白胡子的老人走了。他不是回家,而是去了另一个地方。他的亲人们,一边哭泣,一边收拾着他的遗物。老胡唏嘘不已。

  老胡没有想到他的女儿会来。

  女儿居然是骑着自行车来的,到了医院的时候,满脸都是汗,头发散乱。一张小脸红红的,透着害羞和紧张。她骑了二百多里的路。她说她早晨四点多钟就起来了,然后上了路。一路上,连一口水也没喝。老胡倒了满满一大钵子水给她,她一仰头,“咕咚咕咚”就全喝下去了。她说话就像是倒豆子一样,说学校要收补习费,她不想再念书了。老胡问她为什么,她就说她想出来打工挣钱。她说她可以独立了。村里有好多比她大不了几岁的姑娘,都出来打工了,为家里挣钱。她说她希望通过自己打工,来减轻父母的负担,帮助弟弟妹妹完成学业。

  老胡多少有些生气。虽然家里的经济有些紧张,但是,他仍然希望女儿好好读书。女儿的成绩很好,完全有希望在将来考上大学。他希望她争气。他不怕苦,也不怕累,只要子女们都争气,那就是他最大的幸福。再说,她努力读书,受益最多的,还是她自己。这样一想,老胡就更生气。一生气,就骂了她。一骂,女儿就哭了。

  老胡相信女儿为了筹集费用,在家里一定已经被她妈妈骂过了。老婆是有点糊涂的,老胡想。女人家,头发长,见识短。她没有见过世面,自然也就不知道读书的重要性。她在家里,应该想办法给女儿筹钱。老胡心里,对老婆多少也产生了一些抱怨。

  老胡自己身上也没足够的钱,于是他决定向在这个城里打工的另外两个同乡求援。电话里,两下说好了。老胡在病房里看着蒋老爷子已经睡着了,就连夜赶过去取了钱。回来时,老胡发现自己的女儿正在为老爷子倒水。老爷子半躺着,直哼哼。老胡脸上有点发烧,觉得愧疚,解释说,自己出去办点事。

  “没什么,我……很好。”老人吃力地说,“这是你的女儿?嗯,个子长得很高,上中学,不错。胡……立云,立志在云……端,站得高……看得远……好名字。”

  一个原本并没有深意的名字,到了老爷子的嘴里,就变得很有意义了。老胡在心里,又对老人有了一份尊重。在农村,女孩子的名字无非就是花呀兰呀云呀什么的。

  “好好……读书,好好……读书。”老爷子喘息着说。

  “你去睡吧,”老胡对女儿说,“走廊那边有个长椅,这会儿没人,你去睡一会儿,骑了一天的车了。我把钱借来了,明天你就回去。”

  女儿听话地走了。

  “要让孩子读书,”老人说,“有什么困难,你讲,我可以帮你。”老胡赶紧说:“没有没有。挺好的。”

  这一个晚上,老胡同样睡得很少。一点多钟的时候,他起来给老人换了干净的垫布。老人有些大小便失禁(有些家属给病人用婴儿用的那种“尿不湿”,但是,那东西费钱。而且,时间长了老人屁股上容易出红疹。所以,老胡倒是自愿提出用垫布)。换下后,他又及时地洗了。到走廊上,看到女儿裹着他从隔壁病房借来的那床旧棉被,在长椅上睡得很香。她是累坏了,他想。她从来也没有骑过这么远的路,疯了!女儿的脸黑黑的,红红的,还透着一股稚气。在心里,他猛地生出了一股爱意,撩了一下挂在她脸上的几绺乱乱的头发,又帮她掖了一下被角。他想着,明天一早要出去,给她买上一些好吃的,让她捎回去。大老远的,好不容易来一趟。

  七点钟,医院活泛了,老胡也又开始忙,打水、拖地。全都收拾好了,老人早饭也喂了(事实上,老人只喝了一杯牛奶)。接下去就是护士查房了。听护士对老人询问,感觉一切情况都还好,就向老人请假。老爷子说,去吧,我没事。老胡到外面街上的超市和水果店,买了一些面包、苹果、饼干、盒装的巧克力,一共花了有近六十块。心里有点舍不得,但还是买下了。在医院的门口,正巧碰见了老爷子的那个小女儿。那个时髦的妇人用很特别的眼神看了他一下,问:“你买这些东西干嘛?”老胡脸上有点烫,说:“我女儿来了,我买点,让她带回去。”

  后来老胡回想起来,觉得自己其实是有点不争气的。明明是自己掏钱为女儿买东西,为什么要红脸呢?也许是觉得自己的行为有点奢侈,与身份不相称。但是,天下哪一个父亲不疼爱女儿,不爱家呢?然而,他这回的羞愧却被老爷子的女儿怀疑成另有原因。当到了病房里,一眼看到老胡的女儿正在削一个苹果给老爷子吃的时候,她更加怀疑,老爷子给了他一笔额外的“奖赏”。

  “老爷子究竟给了你多少钱?”在老胡扶着老爷子从卫生间回来的时候,听到她这样问立云。

  小立云满脸通红,不知道如何回答。“你怎么还不走?”老胡这样对女儿说。女儿赶紧就拿了东西,走了。

  老胡事后才知道,老爷子真的给了女儿五十块钱,让她路上买水喝。好心,但是,好心的结果,却是会害人的。老胡想,自己人穷,可从不做让人瞧不起的事情。他不是一个贪便宜的人。当然,他也不希望自己的女儿是。女儿小。要是他在场,他是不会同意女儿收下那五十块钱的。而在他们不在时,老爷子的女儿居然从立云的口袋里,掏走了那五十元钱。对于这件事,老爷子当时不知道,老胡也没对他说。

  说出来丢人。

  病房里除了老爷子外,原来的人,走了一批又一批。老爷子已经住了三个月了,而身体越来越不行了。医生说,已经是晚期了,回天无力。他们已经是努力地挽留和延迟了,但不能改变根本。医院里,每天都在上演生生死死的事。死,是生活的一部分。

  “谢谢你,小胡……谢谢你。”有一天,他抓住老胡的手,这样说。

  “别……老爷子,你放心。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。”

  “……谢谢你……让你受累了。”老人这样说的时候,眼里流了泪。

  “应该的,应该的。”老胡忙不迭地说。他这样说,是由衷的。

  “我过去了……这些衣服,这件大衣……挺好的,给你,……我们是朋友,做个纪念。”老人说。

  “不用的。”老胡有点窘,因为他知道那件大衣还很新呢,八成新,而且肯定相当值钱。“别多想,老爷子,你能好。好了还要穿的。”

  老爷子摆了摆手,示意他不要再争执,他太虚弱了,没有力气说下去了。他那手势,却非常坚决,希望小胡能接受他的这点意思。

  老胡就不再吭声。

  老胡真的想不到,老人走了。那天半夜,老爷子被送进急救室,就再也没能重新回到病房。老胡和他的所有子女一样,都守在急救室的门外。老人的几个子女都劝老胡回去休息。毕竟,如果老爷子急救过来,还需要老胡有足够的精神去照顾。当然,只是如果……但是,老胡突然也有了一种很不好的预感,感觉他可能要从此失去照顾老人的机会了。他心里有些牵挂,放心不下,所以,执意要守在外面,等待着急救的结果。

  大概是凌晨三点多的时候,医生出来了,告诉他们,老人走了。

  老人的子女们哭成一团。

  天阴沉沉的,下起了小雨。老胡回到病房里,帮助收拾好了老人的床铺。护士们把床头的卡片也撤走了,让老胡把那床棉被和垫被送到洗衣房,然后再换上干净的,等待下一个病人的入住。老人的大儿子蒋总,真的把那件大衣送给了老胡。老胡是推托的。但是,蒋总却很真诚,红着眼圈,说:“谢谢你。你收下吧,这是老父亲交待的。……这么长时间,……让你受累了。”

  “谢谢你。”老人的那个小女儿第一次对老胡说了这样一句话。

  “谢谢你,你照顾得很好。”她说。

  老胡有些哀伤,什么也没说。老人已经走了,他们的雇佣关系就结束了。

  老胡心里有些空。

  老胡来到阳台上,看着楼下的花园里,开了许多的白菊花。白菊花开得是那样的大,那样的刺目,让人有些惊心。显然,这样的花已经开了有些时候了,可是,原来怎么就没有注意呢?一个字:忙。人一忙,就把什么都忽略了。

  老胡抱着那件大衣,似乎感觉到了一种温暖。这温暖好像是走了的那个老人留下的。但是,他知道这只是自己的糊涂意识。突然间,他的手碰到了一个硬物。在衣服的隐秘的夹层里,是一个厚厚的信封,掏出来一看,里面全是百元的人民币,大概有好几千。而在这信封里,还有一张纸条,上面用圆珠笔歪歪扭扭地写着:

  给胡立云同学好好读书

  外面的细雨越下越大,整个城市都笼罩在灰白色的雨霭里……

  王大进1965年生于江苏苏北农村,当过代课教师、文书、图书馆员、报社编辑。出版长篇小说《欲望之路》、《我的浪漫婚姻生涯》、《这不是真的》、《地狱天堂》、《春暖花开》等多部,发表中短篇小说三百余万字,多篇作品被刊物转载或辑入年度选集,并有作品被译为日、英文。曾获第三届江苏省紫金山文学奖、“四小名旦”青年文学奖。现为江苏省文联创研中心专业作家。

插图:郭红松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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