挽歌一曲古民居

　　几年前上了一趟黄山，今日想来，对那些人满为患的景点，早已无甚印象，倒是黄山周边一处又一处建筑独特的古村落，至今仍时常入我梦境，黑瓦白墙，高山清溪，小桥流水，就如一幅幅浓淡相宜的水墨画，让人的心情感到放松与滋润。那一次，我曾游走了古徽州下辖的所有区域，当然也包括歙县在内。歙县是国粹京剧的发源地，也是文房四宝之徽墨和歙砚的主产地，穿行在歙县还很原生态的古村落之间，你会发现这里到处都是祖宗留下的文化符号。当是我还想，生活在这里的人真是有福气，遍地是金啊！

　　然而，前几天的一个清晨，央视的一个频道集中报道了歙县古村落损毁严重的情况，听着记者现场的描述，看着镜头里一组组破败房屋的景象，我就如同听到了一首古村的挽歌，心情是沉痛的，也是复杂的。实际上，那年去黄山时，便对这些古村落的命运有了某种隐忧。这种隐忧是基于我在那里的所见所闻。黄山脚下的西递还有宏村等等，与苏州的周庄，都号称自己为“天下第一村”，为了吸引游客，这也没什么，即便是有些景观纯属“再造”，也是可以理解的。古村嘛，经历了上千年的风雨和沧桑，缺砖少瓦断壁残垣已是在所难免，适当地改造与修复，给其穿上一件“新衣”，终归也算是一种“功德”。但后来我在某县某镇某街一家店面里的后院，发现了大量的古代砖瓦以及精美的木雕。我问老板这些东西卖不卖？他说你想要多少？我说你有多少？他又说你若有地皮开发，只要出一个合理的价格，山里的村民就能把所有的房子都拆了，足够你建十个新村了，还别提这些个破部件了。我想，这怎么会呢？那些房子，包括他们家族的祠堂，都是一代又一代传下来的，能说拆就拆么？转天，我去了个稍偏远一点儿的村落，果然得见有几处房子已变得七零八落。起初村民们还对我十分警惕，后来就有人跟我说了实话。他说，早晚都是个拆，我们这儿山高皇帝远，根本没人来，建旅游区么，需要老砖老瓦老东西，人家没有，不从我们这儿拿，到哪里去寻呢？价钱合理就拆吧！敢情“拆了东墙补西墙”还真的有现实的出处！此后没两天，我又有了一次与当地官员相处的经历。他说，你说，让你住透风漏雨的破房子，或是住现代化设施齐全的小别墅，你选哪一个？所以，我也就知道了，那些保留完好的千年古村落，也许在十年也许在二十年之后，将会荡然无存。问题就是这么个问题，素质就是这么个素质，摆在这儿，又能奈之何？

　　昨夜静读师兄高为的一篇文章，其中引用了陈寅恪先生的一句诗：“一生负气成今日，四海无人对夕阳”。人是如此，泥土亦然。试想，假使你让皖南的一座古屋，去与上海的“东方明珠”或北京的“鸟巢”对话，到底谁的内心会更加充满了旷世的孤独与寂寞呢？